【文史】从刑具到健身器材，跑步机冷知识你知道吗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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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累吗？累就对了，舒服是留给没吃夜宵的人的！加油，健身人！”

入冬之后，冷风中的一杯奶茶，寒夜里的一顿火锅，都成了无法抵御的诱惑。
被美食慰藉的同时，去年买的裤子越来越紧，镜子里的脸也越来越圆。

既然管不住嘴，那只能迈开腿了。

跑步机，是许多人健身房里的最爱（可能是不得不爱）。

根据美国运动健身工业协会的统计，跑步机长期以来，一直是销量最大的健身器材类别。

它对运动能力的要求没那么高，在众多让人眼花缭乱的器材中，也属于方便使用的一种。

唯一的缺点，可能就是枯燥、无聊。
很多喜爱户外跑的人都会有这样的感觉，在跑步机上虽然脚下马不停蹄，眼前却没有车水马龙、人群熙攘，更没有流动的空气带给鼻尖真实的触感。

感觉就像是高级VR配了一副9.9天桥底牌耳机，设备的显示效果虽然很惊艳但还是很容易出戏和厌烦，更何况跑步机可不是娱乐设备，机械性重复的体验对于常人而言多半是一种痛苦。

像受刑吗？那就对了。

跑步机，本来就是刑具。

不同于“一步一风景”的户外运动，在跑步机上跑步，如果没有音乐或者电视转移一下注意力，那简直就是精神肉体的双重折磨。

在同一个地方、面对不变的景色、不断重复一套动作……

像极了希腊神话里，徒劳地运巨石上山、看巨石滚落、再次运上山的西西弗斯。

故事里，诸神让西西弗斯这么做，是为了惩罚他。

16世纪的绘画大师提香创作的《西西弗斯》，是不是像极了被教练折磨的你？

最初让人类站上跑步机的那个人，也有着一模一样的动机：惩罚。

跑步机，被当做健身器械来使用的历史，只有短短八十几年。

实际上，早在近4000年前，人们就发明了使用人力的跑步机雏形，从而更好地使用人力或畜力。

人们（或动物）通过在旋转平台上行走，或者在垂直的滚轮里爬行（类似于今天的仓鼠轮），来给起重机、磨坊等提供动力，来实现挑水、磨碎谷物、脱粒等需求。

人力谷物碾磨跑步机

而到了十九世纪，它变成了“魔鬼的转轮”，一种让犯人恐惧不已的残忍刑具。

1818年，跑步机开始了从工具向刑具的演变。

一位热心“监狱改革”的英国人，威廉 · 丘比特（William Cubitt），注意到了监狱里的囚犯每天都在“无所事事”。

丘比特建议，应当用劳动来“帮”囚犯克服懒惰，好好改造，重新做人。

身为工程师的他，决定设计一种“永恒的楼梯”，来惩罚那些懒懒散散、不求进取的人。

William Cubitt，发明刑用跑步机的“魔鬼” / 英国国家博物馆

于是，刑用跑步机诞生了。

外观上，它是一个装有台阶的超长滚轮，装有扶手，能容纳几个人一起爬上去。

丘比特臭名昭著的刑用跑步机 / 大英图书馆

被判“苦役”的犯人，被要求不断地爬台阶，让整个轮子转动。

一旦停下，就会从跑步机上摔下来（这也太像今天的跑步机了）。

丘比特为它取的名字十分直白：treadmill，tread意为踩踏，mill是磨坊。

有研究者认为，丘比特产生这个可怕的灵感，是因为他自己就是一位磨坊主的儿子。

但是他最初设计的跑步机，根本就不研磨谷物或者挑水灌溉，只是“研磨空气”：跑步机没有连着任何农具或机器，只是自带了皮带和重物来提供阻力。

囚犯们付出了艰辛的劳力，不会产生任何价值。

你以为这就够残忍了？不，还有更暗黑的。

为了让这项工作再枯燥、再绝望一些，有些监狱（比如位于科尔巴斯菲尔德的 Vagrants Prison监狱），为跑步机安装了隔离墙。

这样囚犯就可以被隔离开来，只能看到他们面前的墙。

学者维巴尔•克雷根-里德(Vybarr Cregan-Reid)认为，按照维多利亚时代的标准，跑步机这种单调的刑罚，是“完美的惩罚”：

囚犯们所做的工作毫无意义，却不得不每天重复这项无用但令人筋疲力尽的任务，符合维多利亚时代“通过努力工作实现赎罪”的理念。

看到这里，你可能会想，至少这样的刑罚，还能帮囚犯锻炼一下身体。

如果真的能这样，刑用跑步机也不会成为19世纪最残忍、最臭名昭著的刑罚之一了。

在“研磨空气”的跑步机诞生不久后，一些监狱官员决定利用它来驱动水泵或者研磨谷物。

这样一来，“能让囚犯们为了社会利益而工作”（尽管不是出于自愿）。

这种跑步机依旧由威廉 · 丘比特设计发明，地下连上了研磨玉米的机械。

多达24名囚犯在安静的环境中工作，他们会从左向右移动。这样走得最久的人可以离开去休息，结束休息的“同事”从另一端登上机器。

每60分钟的攀登后，囚犯们可以休息大概12分钟。

不过，能让自己的劳动产生价值的囚犯还是少数，英国只有大概44所监狱采用了磨谷子的跑步机，其余的监狱仍继续让囚犯“研磨空气”。

在当时，被判处劳役的囚犯，每天至少要在跑步机上行走6个小时，相当于徒步爬上10000-14000英尺（约3000米到4260米）的高山。

根据记录，华威监狱的囚犯们曾遭受过在炎炎夏日里，每天在跑步机上徒步行走10个小时、爬升17000英尺（约5181米）的残忍折磨。

这样高强度的运动，让他们一天下来，能够燃烧超过2000卡路里的热量——但监狱显然不会给他们充足的补给。

吃不饱、休息不够，几乎与周围环境完全隔绝，囚犯们只能面对着墙壁，不断重复单调的工作……

还有可能会因“偷懒”而被狱卒鞭打，或者因筋疲力尽而摔下机器导致受伤。

枯燥无聊甚至令人绝望的工作，加上长期的体力透支、被狱卒鞭打，不少监狱里患病囚犯的名单都长达二十多页。

跑步机也成了囚犯眼中的“恐怖引擎”。

不少人认为这样恐怖的刑罚能够降低犯罪率，起到震慑作用。让已经出狱的罪犯，也能心有余悸、不敢再犯。

比如著名作家狄更斯，就认为刑用跑步机是“有效的”。

但另一位作家恐怕不会这么想：

作家奥斯卡•王尔德，曾在1895年被判处苦役，其中就包括在刑用跑步机上每天行走近6小时，这几乎要了他的命。

他于1897年离开监狱，两年后去世，享年46岁。

1895年彭顿维尔监狱的踏车上的囚犯

更令人唏嘘的是，被判接受这种残酷刑罚的人，很多并非罪大恶极，而是犯了诸如小偷小摸、流浪（历史上，流浪曾被西方社会认为与偷窃、乞讨、犯罪、无法无天等联系在一起，甚至会受到法律的惩罚）等罪行。

1885年，《英国医学杂志》发布了一篇名为《跑步机上的死亡》 的文章，指出某所监狱中，因跑步机导致的总体死亡率高到惊人：

每周一例死亡。

文章对恐怖的刑用跑步机提出了批评：“这种恐怖的‘磨坊’没有用处，而且还会造成伤害。”


直到1898年，英国修改了监狱法，刑用跑步机才因“太过残忍”被禁止使用，慢慢退出了历史舞台。